(页数:5字数:3742)摘要 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具有独特的个体性的作家，本文认为沈从文企盼用“美”和“爱”来化解与补偿社会的异化、现实的丑陋以及生命的有限，显示出其浪漫理想立场。
关键词 沈从文 美与爱 浪漫主义

在20世纪20、30年代的中国文坛，沈从文应该算是一个另类。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独特的个体性，这一文学个体性是非主流的，即在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之外。因为20世纪以来的中国新文学，其主流是在以西方现代理念为参照系的历史现代性中运行，它致力于对中国现代性的想象和追寻。中国的现代文学因为这种历史现代性的追求，既富于民族国家的“宏大叙事”，又跳动着启蒙、革命的时代脉搏。显然，沈从文是不属于这一主导流派的。沈从文曾说自己是二十世纪的“最后一个浪漫派”[1]P127，这一“浪漫派”的自称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小说表现了一种田园牧歌情调，或呈现出诗意的风格。更为重要的是，这还昭示着他的美学观念与浪漫主义美学思想的某种契合。
在沈从文的许多文章中，“美”与“爱”是两个并不乏见的字眼。他认为人类真善美的发现与创造，包括艺术创作，都是“情感发炎”的结果，是源自于爱而又对爱的表现。“美”与“爱”作为生命的表现形式，具有及其重要的意义。沈从文同欧洲浪漫派诗哲们一样，企盼用“美”与“爱”来化解与补偿社会的异化、现实的丑陋以及生命的有限。他说：“我们实需要一种美与爱的新的宗教，来煽起更年轻一辈做人的热忱，激发其生命的抽象搜寻，对人类明日未来向上合理的一切设计，都能产生一种崇高庄严感情。”[2]P362美和爱组成的“新的宗教”，成为沈从文美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具有无比神圣的地位。
美与人性共同组成了沈从文审美思维中垂直交叉的纵横二坐标。他说：“我不明白一切同人类生活相联结时的美恶，另外一句话来说，就是我不大领会伦理的美。接近人生时我永远是个艺术家的感情，却绝不是所谓道德君子的感情。”[3]P323沈从文始终是从艺术家审美的眼光出发去审视人事生活，他把美作为自己创作的中心，对此他曾拟设过一场内在心灵的自我质询与对话：“什么叫作真？我倒不大明白真和不真在文学上的区别，也不能分辨它在情感上的区别。文学艺术只有美和不美。”“不管是故事还是人生，一切都应当美一些。”[1]P107他为“湘西”辩护时使用的主要武器也是“美”。譬如对于辰河上的水手与吊脚楼女人，他压根儿不打算作伦理的度量，而只去写那生命力的恣肆迸溅处。正是在“湘西世界”神圣庄严的自然和生命中，沈从文感受到了“美”与“爱”的存在，他从这个世界中吸取着与堕落、虚伪的都市世界相抗衡的精神力量。对他而言，湘西既是其生命发源地，也是其文学创作的主要依凭，湘西是他永远的精神家园。如“柏子”们那样充满朝气，豪爽乐观，弥漫着生命力的人，就是沈从文最喜爱的“自然人”，他们全然不同于城市中那些毫无“美”可言的“阉宦似的阴性人格”。在沈从文的生命哲学中，“人性”与“神性”是生命发展的两个阶段，从“人性”到“神性”是生命的一种飞跃，“生命之最高意义，即此种‘神在生命中’的认识”⑵p360，在他看来，生命的理想形态在于“神”存在于其中，生命因之显现出神性；而一旦生命与“神”相离弃，则呈现堕落与下降趋势，生命因之而失去其意义和价值。“美”、“爱”、“神”是三者一体的，美与爱即神性。
面对这个“被官僚，政客，银行老板和伪君子，理发匠和成衣师傅，种族的自大与无止的贪私，共同弄得到处够丑陋”的、“神”已解体的现代社会[1]P107，沈从文感到难以言喻的痛苦。一方面他相信在湘西这样的边城地域“神之存在，依然如故”⑷p379，表达了对自然情感的追求、对自然淳朴的湘西的依恋，希望回归湘西，回归自然；另一方面他认为“应当还有个较理想的标准”，而这个“理想的标准”是需要通过文学艺术去创造[1]P107 ，一次次地表达他对艺术美的向往与追求。沈从文认为人类这种美与爱的情感，不仅会产生出伟大的宗教，而且能产生出情感深致的艺术品。人类正是在美的感召和引领下而日益变得智慧。沈从文在对“五四”运动的回忆中，特别提到了以“美育代宗教”说的倡导者蔡元培，称他是学术自由的化身，肯定他在公民中培育着抽象美感。沈从文对美的艺术追求固然有“美育代宗教”的回声，更重要的是显示出他自身对审美现代性的自觉追求。